來源:騰訊網—南方都市報
12月1日是第20個世界艾滋病日,正當全市衛生系統大張旗鼓宣傳預防艾滋病的時候,部分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則安靜地待在一處空曠之地,獨自享受初冬的陽光,外面喧囂的社會似乎已經與之隔絕,并將之封閉。
阿龍和阿燕同是南朗鎮人,拍拖有4年,他們兩人分別在1999年和2000年被查出HIV陽性。在去年的世界艾滋病日,便曾對阿龍和阿燕進行了報道,在廣大讀者中引起強烈反響。
一年過去了,這對特殊的戀人過得怎么樣?他們的近況如何?懷著這些疑問,記者日前對阿龍和阿燕進行了回訪。
讓人遺憾的是,時隔一年,阿龍的身體狀況已經開始令人擔憂,檢測的CD4指標更是急劇下跌到50(CD4細胞檢測是對人體免疫力指標的一種檢測手段,也是衡量艾滋病病毒感染者發病的指標,正常人的CD4細胞檢測超過200)。
阿龍表示,在過去的一年里,除去家里對他的微薄支持外,他幾乎沒有接收到任何人、任何團體的援助。“我現在就是在等死了。如果真挺不過去,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用極端的方式解決自己或者針對社會。”
一個感冒就可能要命
記者(以下簡稱記):從去年12月1日到現在,你們的身體狀況如何了?
阿龍:她(阿燕)的情況還好,我的就很糟糕了。現在我的免疫力下降到了50,可能一個感冒就會要了我的命。
記:聽說你們倆目前已經住一起了,生活會不會方便很多?家里人不反對吧?
阿龍:是的,我們住在一起差不多兩個月了。住一起最主要是可以方便我們一起來藥物維持中心喝藥,相互督促把毒癮戒了。家里人不反對我們這樣做,他們也希望我身邊有個伴,不至于那么孤獨。
記:你們倆住一起有沒有吵過架?
阿龍:我們倆感情很好,這兩個月來從來沒吵過架。每次心里有委屈的時候總會想走到一起不容易,況且彼此都不知道能活多久,同病相憐,也沒有什么值得計較的。
記:你和阿燕在一起聊的最多的話題是什么?
阿龍:我們最喜歡的就是在一起看電視,然后聊電視里的劇情。這樣容易投入到劇情中去,可以暫時忘記我們的身份和處境。
記:看你的情緒似乎很低落,你在家也是這樣嗎?阿燕會安慰你嗎?
阿龍:我這個樣子,很難開心起來。但是我們倆在一起時,一旦誰特別悲觀特別沮喪,對方一定會上來安慰,并且相互鼓勵,畢竟還沒到走投無路的地步。
記:你們目前的生活來源主要從哪里來?自己能做飯嗎?
阿龍:我們沒有工作能力,現在全是雙方父母給的錢,但是很少。每天就出去買盒飯吃,自己也做不了飯。
現在說什么都為時已晚
記:聽說你現在和你一個親戚住得很近,他會照顧你們嗎?你父母呢?
阿龍:我現在住的地方挨著大伯,父母住在南朗另一個地方。大伯總會叫我們去他家吃飯,但是我們敢去嗎?真去吃了,如果這病傳染給他們,我真會后悔一輩子了。
記:你父母常來看你么?
阿龍:他們很少主動來看我,每次都是我沒生活費和沒錢買藥的時候去找他們要,我們才會見面。我知道他們不主動來看我,是因為見我一次就會心疼一次。
記:你現在會和父母交流嗎?
阿龍:很少交流。現在我們每次見面都是我回去拿錢,他們也沒有什么話和我說的,因為要說的話他們早已經說完,木已成舟了。
記:你覺得愧對父母嗎?后悔過當初的選擇嗎?
阿龍:現在說后悔有什么用嗎?現在自己想幫家人也幫不上,也沒有什么說的了,說什么都為時已晚了。
記:你從什么時候開始吸毒?有試過戒毒嗎?
阿龍:我從15歲開始吸毒,吸了有10多年了。父母曾經幫我戒過10多次毒,但是都沒能戒掉。
記:你來這個藥物維持中心買藥喝了這么久,現在還想吸那個嗎?
阿龍:在我絕望的時候會想吸,因為吸了可以暫時麻痹自己。但是我不會吸了,父母被我拖累了快20年,我不想讓他們再增加負擔。
兩人看場電影根本不可能
記:你和一起來藥物維持中心喝藥的人都認識吧?看你剛才和他們打招呼了。
阿龍:大家每天都來這里喝藥,不認識也認識了。
記:你和他們會聊天嗎?聊的什么呢?
阿龍:會聊,但都是瞎聊。總會想著能在哪里弄點錢,做做白日夢,幻想一下天上掉錢下來的好事??。大家聊完總會笑笑,可以暫時忘記自己身上的病,有時候也確實會很輕松。
記:你現在身邊除了她(阿燕),還有什么朋友嗎?
阿龍:哪有什么朋友可言?以前的那些朋友都是些什么朋友?狗肉朋友罷了。目前除了她,我就沒有其他可以說點心里話的人了,以前的親友也會刻意避開我們,所以我感覺還是很孤獨。
記:你們會經常出街么?今年有沒有出去看一場電影?
阿龍:不會經常出街,一出去大家都會躲你遠遠的,他們都知道我們的事情。你說的是到電影院看電影吧?這個對我們來說太奢侈了。我很想帶女朋友出去看一場電影,但是根本不可能實現,條件不允許,她也不會和我提這個,我們彼此都很清楚我們的處境。
是否用極端方式不知道
記:目前而言,在一天中你最喜歡做什么事情?
阿龍:最喜歡和女朋友一起找個角落曬太陽,離喧鬧越遠越好;或者一起出去走走,散散心。其實我們現在的時間80%都是靠曬太陽和看電視打發的,基本沒有別的娛樂方式了。
記:現在有沒有什么愿望?
阿龍:我希望社會多關注我們一些,我們已經戒毒了,但是社會并不接受我們。說的那些關懷、援助,我一個也沒看到。我真想政府和社會幫幫我,并不是我怕死,而是我真不忍心看到父母再這樣勞累下去。有時我真堅持不下去了。
記:不忍心看到他們傷心,你就更應該堅強活下去啊!
阿龍:我想過了,如果真挺不過去,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用極端的方式解決自己或者針對社會。
■部門說法
心理咨詢需要他們自愿來
醫院提供免費治療需戶籍和貧困證明兩個條件
阿龍的這種困窘處境是否可以得到相關部門的救援?到底有無相關政策對這部分人群進行人文關懷?針對這一情況,記者在昨天下午咨詢了相關部門。相關部門表示,全市對艾滋病患者的關懷一直都有,但也有條件限制。
市疾控中心(疾病預防控制中心)防疫科副主任醫生汪濤告訴記者,根據國家對艾滋病患者的“四免一關懷”政策,市衛生防疫部門將對所有有登記資料的艾滋病病毒感染者進行跟蹤隨訪,隨時了解感染者的情況,并特別針對中山市農村戶口和城鎮貧困戶口給予關懷,并為感染者每年免費提供兩次CD4細胞檢測。“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可以到我們中心進行心理咨詢,我們有專門的心理咨詢師。由于條件限制,這種心理咨詢只能是他們(艾滋病病毒感染者)自愿,我們也會在一些固定的時間如艾滋病日下到鄉里為他們提供心理咨詢。”
作為全市指定收治艾滋病患者的醫院,市人民醫院感染科主任衛敏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表示,市人民醫院作為指定收治單位,會嚴格根據國家相關規定給予符合條件的艾滋病患者免費治療的援助。
據衛敏介紹,只有經過權威HIV確診的艾滋病患者才有免費接受抗病毒治療的援助,“必須是中山市戶籍人口,城鎮及農村貧困戶口艾滋病患者還需要當地政府出具的貧困證明。我們是否為艾滋病患者提供免費抗病毒治療,需要這兩個條件,缺一不可。”
據了解,由于人民醫院只是治療單位,決定艾滋病患者可否得到醫院免費治療的條件在乎自身戶籍和相關證明。
統籌:記者何濤
采寫:記者鄧少軍
攝影:記者明劍
編輯:周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