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中國殘疾人》 王志勇
她覺得人的一切都應該是美的,談吐,風度,語言,乃至思想。殘疾并不能成為可以不顧忌這些的一個理由。當年在總參三部當通信女兵的她,直至今日,都不改一口標準的普通話。她與人談話時的語音語調,總是那樣輕柔悅耳。她永遠用一顆柔軟的心,用自己樂觀的情緒,善待和感染身邊接觸到的每一個人,不改自己做人的初衷。
1973年的元旦,15歲的王林梅穿上了讓同齡女伴艷羨不已的軍裝,成了一名因有文體特長而被特招入伍的女兵。功臣軍人家庭出身的她,如花似玉,能歌善舞,籃球場上出名的投籃高手,像飛一樣跑,像鹿一樣跳躍……然而,這一切都毀于大地震那黑暗的瞬間。1976年7月28日,原定第二天離家歸隊的她,被砸傷在自己的家中,外傷導致全身性的癱瘓,除了頭部能活動,頸部以下完全失去知覺。醫生曾經斷言:她至多可以存活5年。
殘疾無論對誰都意味著一種局限。對于林梅來說,當母親和家人還在四處奔波尋訪能讓她站起來的名醫和偏方的時候,她最早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禁錮在病床上的身體,已被判處了“無期徒刑”,不復心存軀體康復的僥幸。漫漫的白晝之后是沉沉的黑夜,為防褥瘡,不得不每隔兩個小時翻一次身,30年,林梅未曾睡過一個囫圇覺。
并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回憶過去的勇氣。有誰經歷過從生命的顛峰墜入過劫難的深谷嗎?有誰品味過連眼淚都無法自己擦拭的苦痛嗎?
那以后的日子,她被轉送到邢臺的河北省榮軍療養院,安頓在一間12平方米左右的平房小屋。那里有很多在戰爭年代負傷致殘和在和平建設時期執行艱險任務中落下殘疾的軍人,他們個個身體殘缺,卻意志堅強。林梅只身在外,遠離親人,忍受著病痛折磨和思鄉孤獨,默默將淚水咽進肚里。同時,與這些特殊戰友們相處的日子里,她再一次領略了命運的猙獰,也漸漸知曉,不幸之外還有不幸,堅強之外還有堅強。
林梅愛美,即使致殘,也沒能泯滅她這一天性。不論獨處,還是在自己的居室里與人會面,她都特別注意自己的形象。她總愛把頭發拾掇得新穎別致,床頭枕邊潔凈平整,室內物品的陳設擺放,處處顯示著主人高雅的審美情調。
30年,她依然保持著當軍人時養成的良好自律習慣:按時洗漱,早晚刷牙,飯后漱口,每個星期五洗頭、擦身、換衣服,定時更換床單被罩。不論誰來拜訪,她總要先梳洗修飾一下。要求自己的精神不垮,首先要做到讓人看見一個精神煥發的她。她認為這是對來訪者最起碼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