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1日《河南日報》報道,自今年秋季起,少林寺所在的河南省登封市將把“少林武術”列為全市中學生的必修課。應該說,這是一則并不起眼的文教新聞,但卻正好觸發了長久以來存于筆者心中縈繞不去的一些想法。
登封市是少林武術的發源地,少林武術,天下景仰。這應是登封人的驕傲,某種意義上也是登封人的一個符號。當然,在現代社會,武術作為防身術的意義已十分有限,而健體強身的途徑有很多,并不是非練武不可。但作為登封人,對本鄉文化重要組成之一的“少林武術”有所了解與繼承,則體現出兩層意義,一是有助于修養身心,生于斯長于斯,本鄉文化對自己來說可謂得天獨厚;二是生于斯長于斯,以本鄉文化為驕傲并繼承之、發揚之,也應是登封人的一種有限責任。
對登封市將“少林武術”列為全市中學生的必修課,不妨視為一次“教材改革”,一次對“統編教材”的小小叫板,盡管這在登封市教育當局來說,可能是無意識的。中國地大物博,各地都有自己獨特的風物與文化,都產生過很多杰出人物,并形成不同的民風、民俗,而長期受本鄉文化的浸潤,從某一地方出來的人也理當富有某一地方的文化氣質。然而遺憾的是,我們的“統編教材”只求大同不存小異,幾乎完全排斥了本土文化的內容;大家接受的文化都來自于“統編教材”,于是每個人所呈現的文化面目也就如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樣。舉例來說,鄭州的學生會背一句“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材”,而作為龔自珍故鄉的杭州市的學生也大抵只會背這一首;濟南趵突泉公園內有李清照紀念館,大明湖公園內有辛棄疾紀念館,但濟南的學生對“濟南兩詞人”的身世與作品,并不比其他地方的學生學習得更多、理解得更深。
筆者當年離開家鄉到杭州工作時,行囊中有《西湖夢尋》、《西湖詩詞選》,還有王思任、徐渭、郁達夫等人的著作,當時認為,既然到人文繁盛的浙江工作、生活,自當對當地人文有所了解。然而在杭州兩年多來,感覺是,大部分杭州人并不比我這個外鄉人更景仰本地的先賢與文化;我幾乎每天都要從鳳起路上的“杭高”門前經過,杭高的前身是“杭州一師”,上世紀初的“杭州一師”集一時人文之盛———李叔同、陳望道、朱自清、俞平伯、夏丏尊、劉大白、曹聚仁……不可勝道,我望著那些從杭高大門匆匆走出的中學生們,有時會想:他們對這些杰出的前輩師友以及作品,會知道多少呢?是的,這怪不得他們,他們沒時間去了解這些師友,而要全身心投入“統編教材”,而“統編教材”至高無上的地位則來自于“統一高考”。
但我并不想把本邦文化受中小學教育冷落的責任歸咎于“應試教育”,而認為應歸咎于地方政府對本邦文化有失敬畏,對本邦文化作為一種文化資源、教育資源認識不足。“非不能也,是不為也”,用在這里正合適,在本地學校教育中增加以本鄉先賢、風物為內容的教材供學生必修,其實并不必然與應試教育發生多么激烈的沖突。先賢文化最有助于培養美好的感情與人格———魯迅先生最喜歡引用王思任罵馬士英的一句話:“吾越乃報仇雪恥之鄉,非藏污納垢之地!”王思任,明末紹興人,從王思任這句話里,不難想見紹興何以會產生秋瑾那樣的烈士、魯迅那樣的“橫眉冷對”。
來源:青年時報作者:翟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