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這么激烈的競爭中獲勝的學生,許多人開始拒絕名校。有的是財政原因。比如我所在的薩福克大學雖然少為人知,卻能靠獎學金把被斯坦福錄取的學生搶到手。但是另有一些學生,則完全是出于教育質量的考慮。因為學校的規模常常和名氣成正比,但卻未必和教育質量成正比。甚至不少名氣小的學校,因為規模小而在教育質量上超過大牌學校。
舉個例子,我認識一個很出色的耶魯本科生,上了一個明星教授的課。他申請醫學院要寫推薦信,找的是一位給這位教授當助教的二年級研究生寫。我聽了大惑不解:“一個研究生的推薦信有用嗎?
為什么不找教授本人?他非常平易近人呀。”對方回答:“課上四百多學生,教授根本不知道我是誰。要找教授寫,教授會把差事交給主持我討論班的研究生助教,等助教寫完了,在信上簽個字,證明信確實是自己的助教寫的。這有什么不同呢?”小學校則不同。一個小學校來的學生告訴我,他上學時,教授知道他對日本感興趣,一旦有相關領域的專家來校園,教授會親自告訴他,督促他聽人家的講座。這次《時代周刊》報道了一位學生,在南方一個叫Davidson College的小學校讀書,主攻神經科學。他的畢業論文,是教授指導下三年共同研究的一部分。教授預計這篇論文會在頂尖專業雜志上發表,而且這位學生將成為共同作者之一。這個學生感慨地說,他要是去個規模龐大的名校,大概也只能給見不著的教授刷刷瓶子。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小學校的學生常常有出色的表現。這樣的學校,教授專心教學,班級小,師生關系如同家庭一樣。況且,如今大學普及,許多學生并不以學士學位為終極教育目標,要接著讀研究生。相對而言,大學的名氣就有些貶值了。那些真正能幫助學生成長的小學校,就會在競爭中勝出。比如Pomona College給哈佛法學院輸送的學生比例,比布朗、杜克這類名校還高。一項2002年發表的研究表明,那些20年前被名校錄取但因種種原因沒有去就讀的學生,如今的平均收入和從那些名校畢業的學生沒有區別。也怪不得在《財富》雜志500強企業中最頂尖的50位總裁,只有7位是常青藤本科出身。
美國大學的成就,不僅僅是哈佛耶魯,而是一種群體的成就。特別是那些小大學的表現,更值得我們深思。美國十九世紀末學習德國建研究性大學,到了1950年代蘇聯衛星上天,在危機感中大學更加研究化。但是,美國始終沒有放棄多元化的大學體制。那種只有兩三千學生的小本科生學院,在戰后屢次被判死刑,被認為難以和龐大的研究性大學競爭。
但是,如今相當一批這樣的小學校,可以和常青藤分庭抗禮,并且矯正和彌補了研究性大學在教育上的缺失。像Williams College,AmherstCollege,WellesleyCollege等小本科學院,和哈佛耶魯一樣有驕人的傳統。你很少聽說這樣的學校被研究性大學合并。
高等教育要發達,就必須保證大學中的“物種多元”。這樣各種大學、各種體制才可以相互競爭、激勵、取長補短。而我們這二十年大學的發展中,大家都爭先恐后搞研究性大學,靠擴張打造名牌,兩三千人規模的大學很難有生存的空間。這樣,就會形成千篇一律的大規模研究性大學,并忽視本科生教育。這樣的發展,和半個世紀前的院系調整一樣,都可能傷害中國高等教育的元氣。
來源:新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