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追求小康生活當然沒有錯。我們甚至可以說,教師的普遍清貧是一個國家的恥辱?,F代社會沒有理由要求任何人成為道德上的圣人。但是,我們仍然有理由警惕與抵制那種不擇手段來追逐物欲的道德淪陷。許多觸目驚心的現象發生在教育界。在利益杠桿的驅動下,有多少人曾強迫“差生”棄考和轉學來提高“升學率”,有多少人將“解題秘笈”在課堂上秘而不宣以便吸引同學參加自己收費的課外補習班……從對中小學的“減負”要求,到禁止公布成績與設立“重點班”,教育部的各種強制政策都遭到了(而且將繼續遭遇到)各種有效“對策”的抵御。將學生分為“重點班”與“差班”可以被美其名曰“因材施教”,但我們還從未聽說有哪一所學校將最優秀的教師派去拯救“差班”。因為在升學率的壓力背后,不僅有家長對學校的壓力,還有利益的杠桿,還有爭奪“擇校費”的戰爭。
如果教師失去了職業倫理的基本底線,那么危及的還不只是個人的道德操守而且是社會的公正。一個公正的社會,在收入財富上的不平等不應當延伸到社會的所有領域。而基礎教育正是一個可能保持“機會平等”的重要領域。公正的教育資源分配意味著,無論人們的財富有多大差別,他們的子女應當享有大體相當的基礎教育服務。而近年來,社會的貧富分化正在向基礎教育領域延伸,在中小學生當中形成了強勢與弱勢的族群?;A教育資源分配不均的現象有許多制度安排方面的原因,但一些教師為物質利益而不顧職業倫理的作為也是其重要的環節。
也許,對今天的教師節來說,更為適合的紀念不是一味地謳歌贊美,而是一份沉思與自省。我們大多數是平凡的“俗人”,但作為教師,我們仍然需要記得:這份職業是面對生命、面對靈魂的,可能影響一個孩子的未來人生。因此,我們在追逐利益的同時,是不是也需要以良知來自問:自己有沒有在道德上淪陷得太深,有沒有太過背離自己的職業倫理?如果師道不再,尊嚴何存?
(原載今日《新京報》,作者劉擎,有刪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