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生為失學孩子廢品站里找課本
“等到你們讀初三的時候,我一定會回來看你們。”這是劉俊杰在離開云南麗江市永勝縣梁官鎮梁官中學的時候和學生們的約定。
“在離開西部的前一天,我躲在宿舍里一棵棵地吸煙,天已經很晚了,一群孩子涌了進來,用當地民謠改編的歌唱起來‘祝福你呀!我們敬愛的老師,愿你在沒有我們的日子里天天快樂!……’我的宿舍里、走廊里和院子里全是歌聲,我的淚水涌出了眼眶,于是我和他們約定,在他們讀到初三的時候我會回來看望他們。”劉俊杰對記者說,“今年就到了約定的時間了。”劉俊杰看著窗外高樓林立的城市,好像看到了連綿不斷的大山,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
西部的路原來就像搓衣板
2003年8月26日,200名大學生志愿者登上了開往西部的列車。從上海到昆明沿途美麗的風景讓他們這些沒有出過遠門的大學生興奮無比。但是從昆明到麗江市永勝縣梁官鎮梁官中學的那段路走了一晝夜,讓劉俊杰感到了山的恐怖:“盤山道就像是人打彎的胳膊肘,路像是搓衣板,懸崖看不到底,下面還飄著薄霧。車子在崎嶇的山路上好像是在跳著沒有節奏的舞蹈,懸崖就在車子的下面,隨時都有掉下去的可能。”在平原長大的劉俊杰哪里見過這樣的大山,一些支教的隊友開始有了高原反應,頭暈、惡心,眼睛痛得好像要掉下來似的。
8月31日,劉俊杰終于到達了梁官中學。學校的教師和學生早早等在校門口,迎接這個大城市來的老師。劉俊杰也第一次聽到了孩子們用別嘴的普通話叫他“老師”。
借課本夜讀的學生讓他感動
第一天到學校的劉俊杰很晚都沒有睡著,他獨自來到校園里,想去看看即將登上的講臺。學校里沒有電燈,但是在一樓一間教室的窗口里跳動著一縷燭光,一個弱小的身影被飄忽不定的燭光映在了糊著塑料布的窗戶上。劉俊杰好奇地走到窗前,看到一個小男孩在燭光下讀書。劉俊杰走進了教室,看到男孩手里拿的是初一的語文課本,男孩很羞愧地站起來向他鞠了個躬。詢問后才知道這個男孩叫李紅軍,因為沒有錢買課本,只好在放學后借同學的課本讀,因為一個學期花上十幾元錢買蠟燭(大概一周用一根蠟燭,)就可以讀完要花幾十元錢才能買到的課本。劉俊杰被這個山里娃感動了,這一刻,他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身上肩負的責任。
一天吃下在家吃一年的潤喉片
“山里孩子的眼睛很清澈、天真,但是我最怕和孩子們的眼睛對視。他們眼里的渴望讓我感到萬斤的壓力,這種壓力我無法負擔。我想逃離但是又不忍放棄這種責任。”劉俊杰把自己的課程安排得滿滿的,他不但要負責初一、初二兩個年級的教學任務,還要加課為孩子們上思想課,這樣每天要上四五節課,每周大約要上30節課。
嚴重的高原反應,讓他的喉嚨發不出聲音,為了讓所有的學生都聽到講課的內容,講課時只好拼命地喊,每節課下來喉嚨都像是著了火一樣,體力也透支嚴重。下課后劉俊杰必須要吃上一碗米線和兩個饅頭來補充體力,然后再吃上兩個潤喉片來熄滅喉嚨里的焦火。就這樣,他一天要吞下在大學期間兩天的食物,吃下在家時一年數量的潤喉片。
“賣辮子”女孩的故事給他動力
班里的一名女同學和弟弟好幾天沒來上學,劉俊杰幾經詢問才知道,這家的3個孩子因交不起學費都上不了學,他們的母親在賣掉了家中賴以生存的土豆后,東挪西借學費還是差十幾元,女孩的姐姐就將自己的辮子剪下拿到集市上賣,可是賣了整整一天,直到傍晚也沒有賣出去。在回家的路上,傷心絕望的姐姐邁下了懸崖。
為了不讓悲劇再次降臨到這個不幸的家庭,在劉俊杰和支教隊友的努力下,這兩個孩子終于重新回到了課堂。“代價太大了。”劉俊杰講到這里用雙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但是一行淚水已經滑下了臉龐。
劉俊杰和他的支教隊友們用自己微薄的津貼(每月600元)捐助了十幾個孩子,但是教室里的那些明亮的眼睛依然在減少。“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只好拼命地把書教好,這是我們唯一可以做到的。”
給母校的求援信幫了30名學生
一天,劉俊杰在翻看通訊錄時看到了高中老師的通訊地址,一個念頭閃現出來,母校江蘇如東高級中學有近4000學生,如果每個學生能夠拿出1元錢來幫助這里的孩子,那么就會有十多個孩子受益一年。劉俊杰拿起筆來開始給母校的黨委書記樊志瑾寫信求援。信寫完了劉俊杰看了好幾遍始終不滿意,于是又重寫,可是還是不理想,就這樣一封信寫了7天才完成。
信發出去后,劉俊杰開始了漫長的等待。20天后他接到了母校匯來的9000元錢,劉俊杰興奮地跑到了校長室里把匯款單放在了校長面前,這些錢可以為30個學生交一年的學費。
第二天的中午,校長召開了全校大會,宣布了劉俊杰從家鄉募集來的捐款,并將分配方案公布給了全校師生,很多受到捐助的孩子高興得當時就在操場上跳了起來。
回大連難忘那些孩子為幫他們到處收集課本
支教結束后的劉俊杰回到了大連海事學院繼續他的學業,但他從沒有忘記那些在課堂上讓他不敢對視的眼睛,和那些在課堂上消失的眼睛。他不放過每一次機會,向所有接觸的人講述他的那段支教經歷,希望更多的人了解山里的孩子為上學吃的苦,希望他們能夠伸出援助的手來幫幫那些孩子。
他將賣辮子女孩的故事改編成了話劇,于去年8月份在大連海事大學的活動中心上演。當時有200多名觀眾。當4名男同學手持著象征著光明和知識的白色蠟燭緩緩地走上舞臺的時候,劉俊杰仿佛看到了希望,當身穿白色連衣裙的賣辮子女孩縱身躍過背景懸崖的時候,蠟燭都熄滅了,觀眾有很多都是含著眼淚在鼓掌。節目演完了,但是大家都只是把它當做了一場戲而已。沒有人因此而表示要向那些大山里的孩子提供幫助。演出成功了,劉俊杰的心卻涼了。演員們抱在一起也哭了。他們成功了也失敗了,后來這部小話劇再也沒有演出過。
在學校開學前,劉俊杰開始到舊書攤、廢品收購站為山里孩子籌集舊課本,他知道孩子們只要有課本,就可以上學了,半個月的忙碌,他收集了大約200本各類中小學課本。由于他是南方口音,周圍的居民還以為他是收廢品的。一看到他就叫他上樓收拾廢品,這些很讓劉俊杰感到尷尬,但是200本教材對于山里的孩子可是寶貝。“這些教材雖然不是成套的,但明年夏天它們將會留住很多即將失學的孩子。”劉俊杰為自己努力的結果很滿意。
劉俊杰和他的同學們、支教隊友們通過各種途徑已經資助了120多個孩子,但是他們的力量是有限的。
3月5日再去云南卻有一個諾言沒有實現
“他們快開學了,我教的初一學生今年已經是初三的學生了。”劉俊杰在感嘆流逝的時間。“不知道那個班級還會剩下幾個學生。”劉俊杰對自己的無能為力而遺憾。
“我現在多想再上一堂您的英語課或是思想課,那是多么充滿快樂的時刻呀!我們要盼到何年何月呢……”劉俊杰經常接到學生的來信,孩子們都盼著他能夠回來,再聽一聽他的課,聽他講山外邊的事。
劉俊杰已經做好了出發的準備,同行的還有他的女友和一個同學。他們還在學校里募集了一些棉衣、鞋和圖書。但是劉俊杰唯一的遺憾是,答應要給學校籌集的錄音機沒有著落。這趟行程將耗去他們近一年的零花錢(往返路費與食宿大約1000元),他再也沒有能力去買這些錄音機了。“當地英語教師的英文水平很低,大部分是經過簡單的培訓,發音很不準,經常是將英語的音標讀成漢語拼音,如果有錄音機學生們就可以聽到純正的英語讀音了。”劉俊杰很遺憾地說,“沒辦法,等我工作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先買幾個錄音機,不能讓孩子們失望。”
劉俊杰初步定在3月5日啟程,來回大約10天,他想回到曾經站過的講臺上,為孩子們再上一堂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