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1月12日 作者:張以瑾 來源:中國教育新聞網—中國教育報
李靈在鄭州街頭收書 CFP供圖
四處奔波后滿載而歸CFP供圖
在校園里插上國旗
與孩子們一起玩耍
李靈一直記得這句話:“媒體報道和社會關注只是一陣風,當別人漸漸淡忘你的時候,你還要踏踏實實地做自己的事情。”
暴雨中,渾身濕透的李靈眉頭緊鎖,奮力蹬著三輪車,車把上掛著“高價收購小學生讀物、雜志、教輔”的牌子,身后是一捆捆塑料膜包裹的舊書……
這張照片定格了今年夏天鄭州街頭的一幕場景,也永久地記錄了一個故事:鄉村女校長李靈為了給學校建閱覽室,甘做“破爛王”,走街串巷,用一桿生銹的秤為孩子們收購“精神糧食”。
在真情稀缺的年代,李靈的故事以網絡速度感動了無數人。一夜間,這個27歲的鄉村女子在網上成名,被網友稱為“中國最美鄉村女校長”。同樣受到關注的,還有她的學校——河南淮陽許灣希望小學。
這是一所與“希望工程”無關的鄉村民辦小學。當李靈的故事在網上風行,人們開始慷慨地為這所學校傾注熱情和善心時,一直在希望中掙扎的許灣希望小學第一次看到了希望。
幾個月后,所有的關注歸于沉寂。李靈依然像往常一樣經營著自己的學校。在安靜而空虛的鄉村,她忘記了“成名”的經歷,懷著一顆近乎虔誠的感恩之心,追逐自己的夢想和鄉村教育的希望。
1 沒有退路的選擇
8間教室,1間辦公室,這就是李靈的學校。
辦公室是一間做不成教室的小房間,里面擺了兩張桌子、幾把椅子,還有一架嶄新的鋼琴,層層包著塑料膜,幾乎占據了辦公室的一側。鋼琴是外地捐來的,但現在沒有能擺得下的教室,也沒有會彈鋼琴的教師。
平時,老師們都呆在教室里輔導學生,或者在校園里忙碌——辦公室只能坐下六七個人,是專門用來接待客人和家長的“會客廳”。
“現在條件好多了!回頭想想剛創辦學校的那段時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過來的。”李靈這樣告訴記者。
2002年,她與堂弟李中云從周口師范學校畢業,由于師范生“包分配”已成為歷史,他們不得不接受“生不逢時”的現實。為了能把所學用上,也為了能有個事情做,姐弟倆決定試著自己辦學。
“辦不下去就關門!”這是李靈最初的想法。后來,她發現這個想法過于簡單了,因為辦學是個沒有退路的選擇,哪怕身陷絕境也難以脫身。
那年暑假,他們在許灣鄉的街上租了兩間房子,貼出了招生廣告。開學招收了30個學生,分成兩個班:學前班和一年級。
李靈給學校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希望小學”。盡管兩人一無所有,一切都是未知,但面對兩個班學生,他們渾身充滿干勁:上課比著公辦學校,一點不打折扣;每天放學,把學生挨個送回家。
有一天下大雪,路上積雪沒膝。等他們把最后一個孩子送到家,天已經黑透了。“回家脫下鞋,里面都是水。”李靈坦言,“我們一心想給家長一個好印象,好把學校辦下去。”
這一切,家長們看在眼里。很快,李靈成了學生們的“李校長”。有一次,一個孩子磕破了額頭,把當時只有21歲的李靈嚇哭了。家長來看了看說:“小孩哪有不磕碰的!”
一個學年下來,越來越多的村民想把孩子送到李靈的學校。
2003年暑假,李靈預測下學年學生將增加到100多人。兩間教室不夠用,她租了6畝村民閑置的旱地,建了3間房子,一間當辦公室,兩間作教室。為了省人工的錢,粉刷、油漆等活李靈都是親自上陣。
以后每年暑假,建教室都是頭等大事,因為學生人數越來越多,最讓李靈頭疼的是“下學期學生在哪里上課”。家里沒有錢,辦學也賺不到多少錢,每次蓋房子要么借錢,要么賒欠。學校的規模像“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而外債也越滾越多。
經常有人問李靈:“一年能賺多少錢?”這讓她覺得很不好回答,因為作為民辦學校校長,說不考慮錢是假話,但多數時候她實在不敢多想這個問題:“建學校花了20多萬元,到現在還欠8萬元錢。”
對一個20多歲的女孩子來說,做一個事事操心的鄉村小學校長,心里裝著幾百名師生,每一天都是挑戰。學校最困難的時候,曾經3個月發不出工資,李靈一次次躲在廁所里面哭。
有一次開會,她對老師們說“想關門不干了”。大家知道她的難處,沒有人站出來反對,也沒有人提工資的事情。但老教師范照營的一句話,讓她心中陣陣作痛:“學校今天還熱熱鬧鬧,明天就要空蕩蕩了。想到這個,我心里就難受!”
李靈把幾個大一點的孩子叫來,問道:“學校要是不辦了,你們去哪里上學?”幾個孩子一聽就哭了,他們對李靈說:“我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里上學!”
后來,不管遇到什么困難,李靈再也沒動過解散學校的念頭。在生活的打磨中,她變得樂觀堅強了。“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像個男孩子,再大的困難都能挺過來。解決不了的問題,換個思路,還是有辦法解決的。”李靈說。
每次去20里外的縣城,李靈有空總要到一些城里的學校看看。有的學校不讓進,她就站在門口看,“要縮小差距,提高水平,就要學習人家的優點來補充自己”。
許灣鄉30多所學校,李靈的希望小學每年在統考中都是前五名。“今年我們還想往前面排一排。”她信心十足地對家長們說。
2 一桿舊秤收購“精神食糧”
說起收舊書,李靈的語氣很平靜:“我年年都出去收書,只不過以前大家不知道罷了。”她的目標是給學校建一個圖書室,讓孩子們都有課外書看。新書太貴,而舊書是論斤稱,她覺得特別合算。
2007年暑假,她第一次出門收書,在周口市舊書市場買了一大堆舊教材、練習冊和各種童書。書運到學校,老師和學生們都圍上來,像尋寶一樣在書堆里翻找各班需要的書。這是李靈最開心的時候,這種開心成了她一次次外出收書的動力。
以后每個假期,她都會抽出幾天時間到外地收舊書。在周口連續收了幾個假期,李靈覺得那里舊書資源還不夠多,于是想到了省城鄭州。姨媽在鄭州做生意,今年暑假她直奔而去。
炎炎夏日,每天都是38攝氏度左右的高溫,街上熱得像火籠。姨媽起初不同意她上街收書,后來拗不過,只好建議她早上趁涼快出門。但李靈偏偏選擇11點出門,她有自己的“生意經”:中午11點是下班時間,可以接觸到更多的人。
第一天,李靈空手而歸。氣溫太高,下班的人都匆匆往家里趕,沒有人注意她打出的“高價”。在白晃晃的街道上,她費力地蹬著三輪車,背上如同火烤般難受。三輪車要騎個不停,只要下來一會,車座就燙得不能坐了。
回到家里,她有點泄氣。不過,想想以往收書回去時孩子們迎接她的情景,她咬咬牙,決定第二天中午繼續上街。“以前那么多苦都受過了,還怕這點熱嗎?”
她給自己打氣。
第二天中午,她沒有沿著街道收書,而是來到小區門口“守株待兔”。保安攔住她說:“我們這里收廢品都是包片的,你別搶了別人的生意。”
李靈說:“俺是農村教師,想收舊書給孩子們看。我只收舊書。”
“這是校長派的任務嗎?給你多少錢?”保安半信半疑。
“幾百塊吧!”李靈隨口答道,她不愿意別人知道自己的真實情況。
看到小區有孩子出入,李靈就上前搭話,讓他們回家和媽媽商量有沒有舊書賣,她愿意高價收舊書。孩子們跑回家,很快就抱來一堆書。李靈拿出生了銹的桿秤,認認真真地稱重量。收廢品的人5毛錢一斤收舊書,而李靈給的價是1元錢一斤。
只收舊書,主動給高價,又是一個女孩子。小區居民很快就發現其中的不一樣,不斷有人過來探問情況。李靈還是那話:“俺是農村教師,收舊書給孩子們看。”
一天中午,一個剛下班的人告訴李靈,家里有很多書要賣給她。李靈就守在小區門口,等人家拿書下來。一直等到午飯過后,也不見人來。她想走,但是覺得人家不會騙自己,而且書很多,更舍不得放棄。下午兩點,允諾賣書給李靈的那個人出門上班,看到李靈依然等在那里,大為感動,跑回家抱了一摞書給她,分文不取。
“可惜,當時太高興了,連人家的名字都忘了記下來!”李靈說。
相比周口,鄭州的舊書資源多,而且質量又好。幾天下來,李靈就收了滿滿4大袋書。她把這批書運送回淮陽,繼續到一些小區收購。沉甸甸的書,讓她覺得建閱覽室的夢想不遠了。
中午,她通常買幾個饅頭或燒餅,在路邊就著白開水草草吃一頓;吃不完的就隨手掛在車把上,留作下一頓;沒有“生意”的時候,她就坐在路邊聚精會神地看書……這些不經意的舉動引起了一些市民的注意。
一個叫“莫笑書生無情”的網友知情后,悄悄用手機拍下了李靈收書的照片,圖文并茂地發到網上,引來大量跟帖。網友們的好奇和善良很快演變為一股強勁的網絡輿論,很多人想找到“收書的女教師”,甚至有人發起了“人肉搜索”。
但行蹤不定的李靈并不知道這一切。她依然每天中午冒著酷暑出門,穿街過巷,從一個小區到另一個小區,下午吃力地蹬著三輪車滿載而歸。
網友的聲音引起了媒體的關注,記者們很快在街頭找到了李靈。隨后,“鄉村女校長進城為學生收舊書”的故事出現在報紙和電視上。那張她在大雨中奮力蹬車的照片,震撼了無數讀者和觀眾,為她贏得了“鄉村最美女校長”的贊譽。
“當時沒想到有人跟著我拍了照片,也沒想到大家看了會那么感動。不過,后來收書容易多了,很多人專程跑來送書給我。”她指了指辦公室墻上的照片,笑著說。
自從被媒體報道后,李靈感覺自己一時成了社會的“寵兒”,各地看望的人員和各種捐贈源源不斷地來到學校。今年暑假后,學校有了6萬冊圖書,12萬元捐款,還有電腦、鋼琴等設備以及各種體育器材。
現在,當關注和贊譽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歸零時,李靈依然懷著感激的心態看待自己的“成名”,因為社會的關注讓她的“希望小學”真正有了希望。
3 懷著虔誠的感恩心
“我們缺什么,社會就給什么,這逼著我們要有更大的提高。做不好,良心過不去!”
良心,這是李靈經常想的問題。她說,對學生好是教師的本分,但我們要對學生更好,這樣才能對得住那么多熱心幫我們的人。
淮陽人多地少,大量青壯年外出打工,由老兩口帶孫子孫女的家庭很多。留守的勞力少,一到割麥和收玉米等農忙季節,有的人家忙得連飯都吃不上,只能把孩子“全托”給學校。
在李靈的希望小學,70%的學生是留守兒童。學校設了食堂,學生能在那里吃午飯。所謂的“食堂”,就是在學校的一角支起一口做菜的大鍋,邊上砌一座蒸饅頭用的灶臺。
課間,李靈到“食堂”查看飯菜,大鍋里正燉著土豆雞塊。她拿起長柄勺子,輕輕一抄,舀起滿滿一勺土豆,里面夾雜著幾塊雞肉。“天天要有葷菜”,這是李靈給食堂下的“硬指標”。
中午開飯的時候,學前班的孩子整整齊齊地坐在座位上。教室前面的桌子擺放著幾排不銹鋼碗,老師正在往碗里挨個舀粥。沒有吵鬧,30多個孩子安靜地看著,等著老師把粥端到他們面前。
大一點的孩子在教室外面吃飯,三五成群,或站或蹲。每個孩子都有兩個不銹鋼飯碗:一個盛菜,另一個裝饅頭。
按規定,在學校吃飯的學生一頓要交一塊錢。“四五年級的孩子,一頓能吃三四個饅頭,一塊錢根本不夠。”盡管如此,李靈還是讓食堂盡量把伙食辦得好一點,除了饅頭,還有包子、蒸紅薯和土豆燉雞塊。每周,孩子們還能吃上一次煮雞蛋和油炸丸子。
這幾天正農忙,每天中午有200多名學生在校就餐,大約有三分之一的人沒有交伙食費。學校沒有詳細統計,在李靈看來,統計多少人沒交錢是沒有意義的,“總不能因為不交錢讓學生餓肚子”。
“要是有小孩說沒吃飽,一定要再做一份。”李靈對食堂師傅說。
孩子愿意在學校吃飯,讓李靈也體會到一種成就感。街上有一家生意人的孩子也在這里上學,盡管家境相對較好,而且父母也都在家,但孩子還經常賴在學校吃午飯。家長很好
奇,有一天特意跑來看看“學校究竟做了什么好吃的”。
李靈說,你用心對學生,學生就會信任你,把學校當自己的家。
這段時間,李靈從電視上看到“甲流”鬧得厲害。她買來十幾支溫度計和一堆備用藥,分發給每個班主任,并叮囑道:“小孩有病,直接送醫院,不管家長來不來。醫藥費記到學校的賬上。”
有些家長把3歲大的孩子都送來了,學校成了他們眼里的托兒所。學前班上還備了不少換洗衣服,其中有捐來的,也有李靈買來的。孩子衣服弄臟了,老師隨時給換上干凈的。
除了對學生“更好”,李靈有時也通過更直接的方式感恩。
在鄭州街頭收書的時候,許多送書給她的人都沒有留下名字,這讓她一直覺得很遺憾。后來,她準備了一個小本子,只要有人給學校捐款捐物,不管捐多少,她一律記在本子上。
她說,要把本子保管好,可能再過幾年孩子們都不知道這些事情了,但要給每一批學生都講講愛心的故事,讓他們都記住,并且變成學習的動力。
李靈經常翻看這個小本子。有空的時候,她會一一打電話或者發短信,向每一個幫助她的人說聲“謝謝”。對那些捐助力度大的人,她更愿意登門拜訪。
一個叫陳萬春的老人一次捐贈2萬元。老人家在河南新密,離淮陽有半天的車程。李靈選擇一個周末,帶上兩個學生和一些土特產,坐車跑到新密看望陳萬春。
讓李靈感動的是,老人的住房條件一般,看上去只是一位普通的退休干部,但他對自己的情況避而不談,而是詳細詢問學校的情況,給李靈出謀劃策,最后還對她說:“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實實做事,一步步提高,將來回報社會。”
每收到一筆捐款,李靈都會主動詢問捐贈人錢想怎么用。一個在外地打工的人每個月給學校捐200元錢,李靈在電話里和他商議好,用這筆錢批發桶裝水,解決孩子們喝水的問題。
后來捐款人給李靈發來一條短信:“你念念不忘別人的恩惠,心中常懷感激之情,足以為人師表、學生楷模。”
李靈說,每一分錢都要記賬。等有了新校舍,一定要立一塊碑,刻上所有捐助人的名字。一塊碑要是不夠用,就再立一塊。
盡管是民辦學校校長,但李靈沒有把學校當作“私產”,她說“愛心沒有界限”。這學期,她還準備把一部分圖書借給其他學校用,“不過,前提是必須保管好。再舊的書我也不能讓它丟了”。
4 并不孤單的夢想
“靈兒小時候就想當一名教師。為了這個夢想,她吃了不少苦。”在許灣中學教書的李丙興說起女兒李靈,語氣中既有自豪又有歉疚。
28歲了,該談婚論嫁了,但是李靈似乎沒有考慮這事。父母看她一心撲在學校上,也不忍心催促。
學校“出名”后,很多周邊鄉鎮的家長慕名把孩子送來,學生一下子增加了100多人,拼拼湊湊的學校難以容納更多的學生。李靈有一個新的夢想——要辦一所正規的鄉村學校。
現在,這個夢想似乎是不遠的現實了——縣里給許灣希望小學批了12畝地。盡管建校資金還是一個大問題,但是李靈已經在一遍遍規劃新校園了。
“新學校想建成‘品’字形,在門口設個文化長廊,里面是文化大院,除了標準化教室,還要有圖書室、電腦室、音樂教室和學生宿舍。用不完的地,還可以種點菜,讓孩子們自己勞動。”她笑容滿面地對記者說。
信心也寫在每一位教師的臉上。53歲的范照營第一次找到了做教師的成就感,他有著22年代課經歷,2004年被“清退”后,內心極度失落,因為“喜歡這一行”,就來到了許灣希望小學。
范照營既做體育老師,又當食堂師傅,每天在校園里忙個不停。住在城里的孩子一直催他過去“享福”,但他說李靈就像自家的閨女一樣,自己舍不得離開這個學校。
老教師舍不得離開,新教師希望進來。這學期開學前,周口師范學院一個本科畢業生打電話給李靈,說在電視上看到她的事跡,她和幾個同學都很感動,想來許灣希望小學做教師。
正規師范院校的畢業生來當教師再好不過,但李靈擔心委屈了人家。她在電話里告訴對方,學校條件很差,工資也不高,建議她們先不要決定,過來看看再說。
第二天,這個叫邵慧蓮的女孩子就從周口來到許灣,同行的還有兩個女同學。李靈詳細介紹了學校的情況,還領著她們把校園看了一遍。最后,還是建議她們好好考慮一下。
在許灣希望小學做教師,意味著每個月拿700塊錢工資,比在外打工的人賺得還少。不過,邵慧蓮和她的同學沒有打退堂鼓,回到周口師范學院拿上自己的東西,就直接來學校上班了。
現在,許灣希望小學有15名教師。辦公室的墻上工工整整地貼著教師值班表和各人所教的科目,還有各項規章制度。每周五下午,全體教師在一起開例會,大家挨個說班上的學生情況、教學進展以及個人工作感受。
“我們現在有8個年輕人了!”范照營興奮地宣布他的“發現”。25歲的李中云接過話說:“跟我們在一起,你也是個年輕人啊!”辦公室里笑聲一片。
例會上,李靈經常向老師們描繪心中的“藍圖”,和大家商討學校今后的發展。她說,要把學校建成一個溫馨的家園,讓孩子們都懷著感恩之心在里面學習。“只要有夢想,奔著這個方向一點一點地努力,我們就能成功!”她的話雖然并不華麗,但讓老師們熱血沸騰。
在老師們心目中,校長已經是一個“名人”了,從地方到中央的媒體都報道了許灣希望小學,這讓他們格外自豪。但李靈從來不多談媒體報道她的事情。“我不想看那些報道,也不上網。我不在乎別人咋說,只想把自己的本職工作做好。”
她經常想起一個記者在采訪后對她說的一番話:“媒體報道和社會關注只是一陣風,當別人漸漸淡忘你的時候,你還要踏踏實實地做自己的事情。”
(本版圖片除署名外均為張以瑾攝)
【記者手記】
鄉村教育離不開 “本位心態”
從鄭州出發,向南數百公里,皆是一馬平川。車行兩個多小時,來到有“曦皇故里”之稱的淮陽縣。
行走于河南農村,我常常為中原大地的廣袤與厚重而感動。然而,這一次吸引我來的,并不是這一方土地上層疊的歷史與文化,而是“最美鄉村女校長”李靈以及她一手創辦的許灣希望小學。
如果純粹從新聞的角度看,我此行是遠遠滯后了,因為早在5個月前,這個28歲的鄉村女子就已走進了公眾和媒體的視野。但是,從教育的角度來說,我來得也許正是時候。
當“鄉村女校長街頭收舊書”的新聞以其不可思議性被媒體“熱炒”時,我在網絡視頻上看到了鏡頭前的李靈:樸實、直率、干練。我相信她是在做自己的事情,只是無意間被充滿好奇的公眾和媒體“捕捉”到了。
在眼球經濟時代,“暴得大名”往往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事情。面對突如其來的歡呼和贊譽聲,這個樸實的女孩子會有怎樣的感受和變化?我常常這樣想,也暗暗擔心,原因很簡單:教育需要關注,但忌諱熱鬧和喧囂。
隨著時間的推移,網絡上關于李靈的信息不再更新了。這個時候,經歷喧鬧的她對鄉村教育有什么樣的想法和做法?我很想知道。
所以,此行與其說是采訪,不如說是求證。
淮陽雖然歷史文化悠久,但至今是一個國家級貧困縣。歷史翻過了千萬頁,一切繁華與輝煌都經不住歲月的淘漉,留下最真實的,還是補丁般錯落在大地上的村莊,以及村莊里更加真實的人和事。
當千萬個外出打工的父母把孩子留在村莊時,也就把更多的責任推給了學校。對貧瘠土地上的學校而言,這是一種不可承受之重。一個學校、一個人的力量固然有限,但是只要走進鄉村世界,你會發現每個為鄉村教育堅守的人,其實都撐起了一方藍天。
置身于簡陋但不失溫馨的許灣希望小學,聽李靈娓娓講述一路走來的艱難和依然昂揚的夢想,我忽然想起一個故事:有個小男孩在海邊的沙灘上不斷撿起擱淺的魚,一條條地放回大海。大人問他,你又不能把魚兒全部救起來,你這么做誰在乎呀?小男孩撿起一條魚說:“我不能救起全部的魚,但我能救起這一條,這條魚在乎!”
其實,鄉村女校長李靈與小男孩有著共通的精神,即一種本位心態。小男孩的自信和執著,源于他能從魚兒的立場看待問題;李靈百折不撓地堅持辦學,在于她知道教育對鄉村孩子意味著什么。
有了這種本位心態,她就能在喧囂中保持清醒,將所受的恩惠銘記在心,并且不忘回報;即使熱鬧和喝彩不在的時候,她依然能不驕不躁地經營自己的“希望小學”。這不僅是她個人的希望,也是一個鄉村的希望。